第25章 风暴前夜(1 / 2)

金悦湾工地临时指挥部里,最后一份签好字的《苏氏集团“晨曦资本”战略投资协议》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中还残留着签约仪式喧嚣的余温,但此刻只剩下打印机散热风扇的低鸣和窗外渐沉的暮色。两千万的资金注入,如同强心剂,让启明地产这艘刚经历狂风暴雨的小船,暂时稳住了舵轮。

张启明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重的忧虑。“小程…这笔钱,烫手啊。”他拿起那份印着苏氏集团烫金徽标的协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苏晚晴…她这哪是雪中送炭?分明是趁火打劫!硬生生插进来一脚!以后这金悦湾…还姓程吗?”

程长赢靠坐在行军床上,右腿的伤处传来阵阵闷痛。他手里把玩着那个伪装成沙发铆钉的微型录音笔,目光落在窗外被脚手架和防护网包裹的、如同沉睡巨兽般的金悦湾楼体上。苏晚晴的投资协议条款看似优厚,没有对赌,没有强占控股权,甚至承诺不干预具体运营。但程长赢比任何人都清楚,资本的力量从不体现在纸面上。它如同空气,无孔不入,潜移默化。苏晚晴在聚光灯下那掌控一切的笑容,清晰地宣告着她对启明和金悦湾的“所有权”。

“钱到位了,就能活下去。”程长赢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活下去,才有以后。张总,现在不是纠结姓什么的时候。赵天雄的刀,还悬在头顶。”他指了指自己手臂和腿上的绷带。

张启明重重叹了口气,将协议小心收进保险柜:“你说得对…活着比什么都强。我这就去安排,施工队那边连夜进场!材料款、人工费,一分不拖!先把骨架立起来!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瞧瞧!”

老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狭小的指挥部里,只剩下程长赢一人。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苏晚晴那条带着“伙伴”字眼的短信,以及许嘉文关于“‘渔夫’有大动作”和“名单清理加速”的加密信息。

风暴眼,正在无声地扩大。苏晚晴、赵天雄、“渔夫”…三方无形的角力,已然将他和启明裹挟其中。金悦湾这艘刚补好漏洞的船,正驶向更深、更暗的海域。

夜已深。庆功宴选在工地附近一家烟火气十足的大排档。简易的塑料桌椅沿着人行道支开,空气里弥漫着烤串的焦香、啤酒的麦芽味和鼎沸的人声。启明地产的员工、施工队的骨干、业主委员会的几个核心代表,还有林晓为首的那批年轻租户(未来业主),挤了满满几大桌。劫后余生的庆幸、项目落地的狂喜、对未来的憧憬,混合着酒精,点燃了每一个人的情绪。

“程哥!我敬你!”林晓端着满满一杯啤酒,脸涨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没有你,就没有金悦湾的今天!就没有我们这群穷学生安身立命、追梦创业的地方!你就是我们的…灯塔!”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对!敬程哥!”

“敬张总!”

“敬启明!”

年轻人们纷纷举杯,声音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和狂热。

程长赢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一回应。他坐在喧嚣的中心,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手臂和腿上的伤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苏晚晴的注资如同无形的枷锁,许嘉文的警告更是沉甸甸压在心头。这热烈的烟火气,如同虚幻的泡沫。

张启明显然喝高了,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程长赢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眼圈发红:“小程!好孩子!启明…交给你…我放心!以后…你就是…就是启明的顶梁柱!我…我老了…以后就给你…给你摇旗呐喊!”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是真心话,也像是某种托付。

程长赢扶着张启明坐下,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老人疲惫却欣慰的睡颜,再看看周围那些沉浸在短暂欢愉中的面孔,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压过了所有的疲惫和隐忧。这条路,无论多难,他必须走下去。为了这些把身家性命和未来希望都托付给他的人。

喧嚣渐散。程长赢婉拒了众人相送,只让那个救过他两次、眼神机警的年轻工人(程长赢知道他叫阿力)开着一辆工地拉货用的破旧皮卡,送他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张启明回家。

皮卡在深夜寂静的老城区街道上颠簸前行。车窗摇下,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进来,稍微驱散了车内的酒气和程长赢的倦意。他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推演着“渔夫”可能的动作、苏晚晴的真实意图、以及如何利用苏家的资金尽快让金悦湾项目产生现金流,摆脱受制于人的局面…

吱嘎——

一个急刹车!程长赢的身体猛地前倾,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程…程哥!前面…”阿力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程长赢睁开眼。昏黄的路灯下,他那间租住的、位于破旧筒子楼一楼的出租屋门前,一片狼藉!

四个轮胎被利器戳得千疮百孔,彻底瘪了下去,黑色的橡胶如同死蛇般瘫在地上。更刺眼的是车门和墙壁上!猩红刺目的油漆,如同淋漓的鲜血,被粗暴地涂抹出几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字:

“断人财路者——死!”

最后一个“死”字,被一个巨大的、滴着红漆的骷髅图案取代!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浓烈的油漆味混合着轮胎橡胶的焦糊味,弥漫在冰冷的夜空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程长赢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是恐惧,而是被彻底激怒的暴戾!赵天雄!他终于来了!用这种下三滥却极具威慑力的方式,宣告他的报复正式开始!

阿力吓得脸色发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后座上醉醺醺的张启明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嘟囔:“到…到家了?”当他看清车外的景象时,瞬间酒醒了大半,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这…这是谁干的?!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程长赢推开车门,动作因为愤怒和腿伤而显得有些僵硬。他走到那一片狼藉前,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猩红的诅咒和狰狞的骷髅。他蹲下身,手指抹过车门上尚未完全干涸的红漆,黏腻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阿力,拿工具,把备用胎换上。”程长赢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程哥…这…要不报警吧?”阿力声音发颤。

“报警?”程长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报什么?轮胎被扎?墙上被泼漆?这种小儿科,连立案标准都够不上。”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筒子楼入口处那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去物业监控室。”

物业监控室的值班老头正打着瞌睡,被程长赢叫醒后一脸不耐烦。但当程长赢塞过去两张红票子,并指着屏幕上自家门口的惨状时,老头立刻精神了,麻利地调取监控回放。

屏幕画面跳动。时间回拨到一小时前。

深夜寂静的街道,路灯昏黄。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悄然停在程长赢的出租屋附近。车上下来两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的身影,动作麻利而专业。一人手持尖利的改锥,迅速而无声地戳破四个轮胎。另一人则拎着油漆桶,用刷子蘸满猩红的油漆,在车门和墙壁上飞快地涂抹出那些诅咒的字句和骷髅图案。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老手。

就在两人完成“杰作”,准备上车离开时,其中一个身材稍矮、动作略显慌乱的家伙,在转身的瞬间,帽檐被夜风吹开了一角!路灯昏黄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他小半张脸——油腻的头发,尖嘴猴腮,眼神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得意和…程长赢无比熟悉的、属于王海的那种猥琐和怨毒!

“王海?!”阿力失声叫了出来!监控室的老头也瞪大了眼睛。

程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监控画面定格在王海那张一闪而过的侧脸上。怨恨、嫉妒、小人得志…所有的情绪都刻在那张脸上!是他!这个被启明扫地出门、被赵天雄收买的前同事!他成了赵天雄报复的急先锋!

画面继续。王海和同伙迅速上车,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离。然而,就在面包车即将驶出监控范围时,画面边缘,另一辆一直停在更深阴影里的黑色轿车,缓缓摇下了车窗。车窗里,刀疤强那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清晰地暴露在监控探头下!他对着面包车离去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满意的笑容,然后车窗重新升起,黑色轿车也无声地滑入黑暗。

铁证如山!王海的叛变!刀疤强的幕后指挥!赵天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