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消毒水的味道。规律的、低沉的机械嗡鸣。

楚阳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跳动的光影。不是暗红熔炉的粘稠地狱，也不是虚空坟场的绝对黑暗。是…**柔和的白色灯光**？覆盖在某种弧形的透明罩子上。

他尝试移动身体，却感觉沉重无比，仿佛灵魂被浇筑在铅块里。视线艰难聚焦。

他躺在一个充满淡蓝色液体的**医疗舱**内。透明的舱盖外，是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着各种他熟悉又陌生的仪器指示灯。他的身体…是真实的血肉之躯！虽然苍白、瘦削、布满监测贴片，但那是他在地球上的身体！量子作战服的残骸碎片被小心地放置在旁边一个隔离容器内，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能量抑制场。

回来了？他真的回到了现实宇宙？！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神经！但下一秒，剧烈的**撕裂感**从意识深处爆发！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在他脑子里搅动！

“呃啊——！”他痛苦地蜷缩，却无法发出声音。医疗舱内的生命维持系统立刻响应，更多的镇静剂和神经舒缓液注入他的血管。

痛楚稍缓，但意识深处的混乱并未平息。两股截然不同的“存在感”在激烈撕扯：

* 一边是真实的、属于“楚阳”的感官——医疗舱的冰冷、液体的包裹、身体肌肉的酸痛…

* 另一边，则是深植于意识核心的、来自暗星熔炉的**粘稠饥饿感**，来自脊骨流光的**冰冷秩序指令**，以及那丝被强行建立的、通往量子深渊的**隐秘数据通道**的沉重负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通道如同一个贪婪的伤口，正在以他的意识为中继，缓慢而持续地**吮吸**着现实宇宙的信息，同时将深渊的污染信息**渗透**回来！

他不是完整的“人”回来了。他是被深渊污染浸透的、一个活着的“数据中继器”和“意识囚徒”！

“滋…患者…楚阳…意识波动…异常…检测到…高维…信息…污染…残留…物理隔离…维持…神经抑制…等级提升…”冰冷的电子音在舱外响起。

楚阳转动眼珠，透过舱盖的反射，看到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身影正在操作台前忙碌。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面对高危污染源的紧张和谨慎。他认出了舱壁上那个熟悉的徽标——人类星际联邦“方舟”计划所属的“彼岸”深空医疗研究站。

他被找到了。但显然，他带回来的“东西”，让人类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那道深植于他意识中的脊骨流光指令，似乎感应到了现实环境的“稳定”和物理链接的建立，再次冰冷地启动：

“███…次级指令…执行…数据回传…通道…稳定化…信息…采集…范围…扩展…目标…锁定…人类…量子…网络…核心节点…”

指令下达的瞬间，楚阳感觉自己的“感官”被强行扭曲、扩展！医疗舱的物理隔离仿佛形同虚设！他的意识如同一个不受控的雷达，瞬间扫描了整个研究站！

* 他“听”到了加密通讯频道中关于“深渊信息污染”的紧急会议片段；

* 他“看”到了隔壁实验室屏幕上，正在被疯狂分析、却导致处理器过载冒烟的诡异几何结构图（正是归墟之喉的片段）；

* 他甚至模糊地“感知”到了研究站深处，某个被多重物理锁和能量场隔绝的房间里，一个巨大的量子服务器阵列正发出哀鸣——它正在全力运行“方舟壁垒”防火墙，试图阻挡从楚阳身上持续泄露的、更加隐晦的深渊污染数据流！

“不！停下！”楚阳在意识中怒吼，试图用残存的意志去干扰那道冰冷的指令。但这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反而加剧了意识撕裂的痛苦。脊骨流光的秩序逻辑冷酷地压制着他，高效地执行着任务。

更让他灵魂颤栗的是，通过这道被强行扩展的“感官”，他极其模糊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般，“感知”到了研究站外部庞大的量子通讯网络中，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数据波动**——冰冷、精准、带着一丝他魂牵梦绕的韧性，以及一种焦灼的、近乎疯狂的**搜寻**意念！

林玥！是林玥的数据主核！她也在网络里！她在找他！

“林玥…我在这…”楚阳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呼唤，试图通过那道不受控的“感官”传递出去。但呼唤如同石沉大海。他的意识被脊骨流光的指令牢牢禁锢在“数据采集”和“通道维持”的任务上，根本无法主动对外发出任何有效信息。他就像一个被锁在玻璃房子里的囚徒，能看到外面寻找他的爱人，却无法呼喊，无法回应。

绝望，比在深渊中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