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后手(2 / 2)

辞京华 十二莲莲 3535 字 17天前

半年多时间都督一语成谶竟成了事实。他不能忘记自己向都督许下的承诺,所以,如今能为锦衣卫打算的只有他了!

都督一死,整个锦衣卫风雨飘摇,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他和陆绎又怎么可以龟缩起来舔舐伤口呢?

想到这,沈赫扶过陆绎的肩膀,强加冷静看着他的眼睛道:“陆绎,你听我说,现在不是去找谁麻烦的时候,如果陆家彻底垮了,不但都督的死得不到伸张,整个陆家都将会毁于一旦!”

陆绎泪眼滂沱,听到这话脑子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整个人都呆愣着,泪水挂在半空,仿佛成了个不会动作的木头。

过了许久,陆绎才动了动,看着沈赫问道:“那我…我该怎么办?!”

对啊!父亲不在了,他还有母亲妻儿,还有陆骁呢!

见陆绎反应过来,沈赫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握住他的手道:“大人得振作起来,立刻进宫去!”

:“…进宫?进宫去做什么?”陆绎居然忘记了哭泣。

:“都督之死必定有人谋划,之前王顺之手里有都督的把柄,自他死后,那份东西大概落在了严世蕃手里,严府有都督所谓的罪证,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尤其是裕王一派,他们暗中收集都督所谓把柄多时,此时正是派上用场,如果不出所料,不管哪一派,为了把锦衣卫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他们肯定要把都督的人铲除干净,等到了天明,所有的人都会群起攻之,到时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绎一脸惊恐地睁大眼睛,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惨无人色!他久居官场并且身为锦衣卫左同知,自然也明白沈赫说的话,这么多年来,父亲私下里做过的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说轻了父亲那些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甚至收受贿赂等等那些见不得光的种种,不过是官场上的你来我往,但往重说却是贪赃枉法,目无法纪的大罪!如若像沈赫说的那样父亲被众口污蔑,他甚至可以预见,真到那个地步,他们陆家必定灰飞烟灭,抄家灭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难道他们真的难逃一劫要就此认命吗?可他的羽儿才一岁啊!

:“我…我该怎么办?”陆绎终于止住泪水,强忍着镇定问道。

:“进宫去,!见到皇上就只管哭!你要在那些人之前告诉皇上都督的情况,同时表示都督这么多年来对皇上的忠心,一定要记住!万不可把都督的死因说成一人所为,你要让皇上明明白白地知道,有人谋害了都督!”

:“有人谋害父亲…?”

沈赫坚定点了点头:“你尽管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沈赫说着,一把拉起陆绎,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陆绎连冠冕都没有戴就被拖出了门口。

等林幼堂与程前几个再次见到陆绎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还是一脸沉重,憔悴的脸却多了一分坚定。他们不知道沈左使对陆绎究竟说了什么,他们居然能在陆绎的脸上依稀看到陆都督的影子,都是一样的脸型轮廓,一样的内敛沉稳。

:“辛苦三位大人!记住,见不到皇上不要退缩!”沈赫拱手叮嘱道。

锦衣卫没了都督,程前他们几个伤心过后本来都有些心灰意冷,他们追随陆秉多年,朝堂里的利害关系他们十分清楚,对于前途渺茫,他们即使忠心耿耿,但也不免生出一些担忧。如今见陆绎一夜之间显露出将帅该有的担当,他们都不禁为之一震,纷纷在心里决定,就是刀山火海也决意陪着陆同知走这一遭!

随着马车疾驰而去,沈赫站在都督府门口转头对新的镇抚司右使林樾吩咐道:“林右使,在天完全亮之前,你必须到吏部尚书梁琼,京兆尹冯惜庄的府邸拜见,他们都受过都督大恩,你拿都督亲酿的桂花酒前去,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林樾点了点头,却不忘担忧问道:“他们在京畿举足轻重,都是些官场油子,没有好处他们会帮我们吗?”

:“林右使,你虽然新掌管镇抚司右丞六旗,但你我同出秘营,都督对你栽培甚多,如今锦衣卫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你可不要辜负都督这些年对你的信任!”

沈赫眼里的冰冷让林樾一颤,忙拱手表示:“卑职不敢!”

沈赫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两个密册递到林樾手里:“去吧!带上这个,见到他们也不用客套,放下东西走就是了!”

林越瞟了一眼封面上的字,分别写了梁琼和冯惜庄的名字,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他接过塞到怀里,又回头拿上桂酒,转眼消失在夜幕中。

做完这些事天已经微微亮,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隐隐约约能看见升起来一点红云。

很快锦衣卫都督的死讯就会传遍京城,到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可怕的狂风暴雨!

沈赫面色凝重看着天边,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去见户部的几位尚书侍郎,并且给他们送去桂酒与密册。

出门经过与晏雪行的住处时,沈赫远远看见一顶富丽华贵的步舆停在门前,身穿绯色云燕常服的张侍讲头上戴着金丝缘边乌纱幞头,身后是王瑾身边的小公公小德子,而小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

张圭年就站在门前,伸手叩响大门时,感觉有人从身后经过,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与宴公子有着断袖传闻的沈左使!

两人遥遥相望,张圭年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朝沈赫点头示意作了个礼。

不过再抬头时,那道烈火般的身影早已渐行渐远,消失在了眼前。

由于皇上希望清玄仙君能在辰时继续之前的早经诵读,还没等晏雪行同意,便火急火燎派人来请,张圭年也是偶尔得知此事自请前来。

沈左使与宴公子的关系他听说过,他还以为会与沈左使打个照面,怎么沈左使却是从锦衣卫那边过来的?看见自己好像也不怎么意外,看着像跟他无关紧要一般,表情生疏而冷淡?

难道那些传得满堂皆知的事是假的?

张圭年正在疑惑,身后一个“吱呀”的开门声响起,门口众人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有着细小眼睛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张圭年看见正要施礼,那小脑袋看见华丽的轿辇和立着的宫人,然而没等众人回过头来,门里的人竟一声不吭“啪”地关上了门。

等门被再次打开,一身清灰的晏雪行手执拂尘从里面出来,见到张圭年,相视见过礼后,也没有太多寒暄便坐上了步舆。

经过朝阳大街时,由于天已大亮,街上已经起来许多人,形色匆忙间他们都低着头,仿佛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晏雪行就坐在轿中假寐,耳边是街上百姓隐约的议论声。

:“昨天晚上西华门着火啦!听说烧了十多间铺子,连西华楼最漂亮的花楼都被烧着了!”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很多猎奇的耳朵听着,另一个汉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真的!我屋里那个身在禁军的哥哥昨天夜里就被叫了去,也不知死没死人,总之他哥哥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谈论着昨夜西华门的失火,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着他们的议论声,显然没人知道昨夜朱雀街发生的一切,晏雪行想起昨夜陆秉死时的惨状,又在回想昨夜事情的经过,想来想去,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情—他的鸿鸣剑是被何人带去朱雀大街,又是怎样用它杀死陆秉的?

鸿鸣剑放着的抽屉是他们房间藏得最深的地方,打开还要扣动那上面的机关,这个机关他连始儿都没告诉过,平时就只有他和沈赫知道,而自己确定是没有动过鸿鸣剑的,难道会是沈赫?

晏雪行被这个想法吓了一惊,猛地张开眼,深知沈赫更不可能杀陆秉!

所以,肯定还有第二个他们之外的人知道鸿鸣剑的藏身之处!可是他们为何要偷鸿鸣剑?为何又偏偏只偷鸿鸣剑?

晏雪行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并不是只为了嫁祸给他才偷的鸿鸣剑!

步舆由八个轿夫抬着,晏雪行坐在里面就像坐在平地上一样安稳,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知道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晏雪行挽起轿帘往外看去,步舆正在通过高高的红色宫门,高大的禁卫军手持长枪立在两旁,轿在宫门之中明明暗暗进去,往前走了许久,这才在他熟悉的天行宫前停下来。

下了步舆,身穿白色道袍,头戴羽冠的当今圣上率着一群人早早等在那里,见那一身清灰的清玄仙君缓步走来,嘉靖帝首先上前,手里执着的金龙玉丝拂尘抱在左臂臂弯,极是虔诚地对晏雪行说道:“仙君到来朕之幸也,朕已备好吉礼,请仙君登仙台,启仙音清朕凡听,施道法与朕凡胎!”

晏雪行颔首示意,清冷的目光从嘉靖帝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嘉靖帝身后的众人。

跟在嘉靖帝身后两侧分别是王瑾和徐阶与严嵩两人,除了王瑾,他们看到晏雪行出现其实眼里并无太多敬畏,不过是随着嘉靖帝的意思假意逢迎罢了!

晏雪行不再去看他们,与嘉靖帝一起缓步走进门去,来到三清天尊殿前,晏雪行像从前一样净手盘坐,在袅袅而起的香火中念起了符文。同时也用内力在手心催发凝神静气的香油,等长长一段符文念完,不但是坐在身旁的嘉靖帝,就连围坐在他们身后的几人都禁不住飘飘欲仙,仿佛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恍惚中看到天女们在奏乐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