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重要(2 / 2)

辞京华 十二莲莲 3839 字 17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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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行看着快被烧干的药锅叹了口气,看来又要重新烧一锅了!

由于昨夜两人说话说到深夜,早上起来已是巳时,吃过早饭也已快近午时,沈赫便打算留在家里不去镇抚司了。

:“看着干嘛?还不快帮忙?”晏雪行见他杵在一旁,朝他白了一眼,没好气地叫道。

要不是他,好好的一锅药怎么会烧没的?

晏雪行气鼓鼓的,转而想到自己昨夜在火炉旁的情不自禁,顿时脸颊一热,两腓红晕瞬间到了耳尖,就像一朵半羞遮面的桃花,沈赫站在那整个人都看傻了,只觉得这样的晏雪行有种说不出的媚色,无时无刻都引诱着他蠢蠢欲动,叫他只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晏雪行见他看着自己半天也不动,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帮贫道打两桶水来!”说完转身进了药房。

这是烧给杨莲生药浴的药汁,一口大锅被泥砖砌成的火炉支着,福婶把里面的药渣倒去洗干净,沈赫提来两桶用来熬药的清水,晏雪行也从药房里提了几大包药材出来,等一切安排妥当,那口大锅又燃起了炉火,继续着熬制杨莲生用来药浴的药汁。这时欢儿提着裙摆从外面匆匆进来,见到晏雪行就开心地跪地喊着:“公子,姑娘她…站起来了!”

晏雪行心中大喜,随即丢下几人便往西厢房跑,刚进前院,果然看见莲生在喜儿搀扶下站了起来,此时正努力地尝试踮起脚尖迈步。只可惜她的双腿还是无力,刚抬起脚便失重向前倒去,喜儿搀扶不住,失重让莲生被吓得脸一白,害怕地赶紧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就要重重摔在地上,哪知预想地疼痛没有出现,反而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

这个怀抱她很熟悉,是晏哥哥的,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晏哥哥好看的脸。

:“你没事吧?”晏雪行把她搀扶起来抱在轮车上,莲生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样的宴哥哥好像有了些不一样,至于那里不一样她又不十分清楚,她只觉得这样的宴哥哥比以往更加让人心安,也变得越发好看了。再转过头去,沈赫一身墨青色右衽长衫站在院门,他的面容俊朗,腰间系着的茶色绦带显得他身材十分修长,看过来时,身上总有种让人自惭形秽的贵气。是的,莲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仿若无盐,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从前会觉得感激他们的收留,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心里对沈赫升起一股莫名的怨恨。

莲生收回目光,不敢看他耀如星辉的眼睛,低头故意抱住晏雪行的大腿怯怯地说:“宴哥哥,多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晏雪行拍了拍她的头发,说:“傻丫头,你是贫道妹妹,贫道自然不会不管你的。”

晏雪行说话轻柔,动作更是像在哄着一个孩子,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对两相恩爱的夫妻,沈赫看在眼里,一时竟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双脚突然不知道是该向前还是退后,心里满是五味杂陈。

眼见莲生恢复飞快,晏雪行喜不自胜地想要莲生更快地恢复到从前,于是一天下来不是忙活煮药的事,就给杨莲生运功调理,这样能和沈赫单独呆一起的时间就很少,导致左使大人一脸的郁闷,干脆帮他看管那顽劣的徒儿读书去了。

到了晚膳时候,莲生向晏雪行提出要到膳厅同桌,晏雪行自然是答应的。

这段时间以来莲生一直都意志消沉,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房里,就是后来能勉强坐着吃饭,莲生怕太麻烦别人也一直如此,如今冷不防出现在饭桌上沈赫是感觉意外的,但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一直冷眼看着晏雪行鞍前马后照顾杨莲生,沉默着低头吃扒饭。

这样的气氛比之前两人饭桌上卿卿我我还要让蓝新始觉得不适,看看气氛诡异的几人,蓝新始只好也低头默默地数着碗里的饭粒,甚至不敢伸筷子去夹几人面前的菜,一双豆大的眼瞪着面前的一盆青菜面露不满。

莲生像只小猫一般细嚼慢咽,一只手笨拙地想要去夹一块肉片,不过才抬起手,那片肉就已被人夹到自己的碗里,抬头一看,是晏哥哥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心疼,莲生心一暖,感激地向他笑了笑,欢喜地夹起肉片就吃。

晏雪行见她瘦得单薄,又夹起些鲈鱼片给放在她的碗里,怕她被鱼刺卡到喉咙,还把筷子伸到她的碗里细心地挑去鱼刺,柔声对她说道:“鲈鱼很肥,莲生吃多些。”

:“宴哥哥也吃。”杨莲生进退有礼,含羞带怯地对晏雪行说。

沈赫看在眼里全程面无表情,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晏雪行投过来疑惑的眼神,他也只是匆扒完碗里的饭,离开了桌子。

:“左使大人吃醋了?”晏雪行坐在他身边戏谑道。

昏黄的烛火下,沈赫看着手下送来的密册,对一旁的晏雪行充耳不闻。晏雪行好奇他看什么这么入迷,便也凑过去看,随着一行行墨黑小字看完,晏雪行两道好看的眉皱在一起:“越霖楼?”

沈赫转过目光看他,他还是白天那一身素衣,只是因为不好在杨莲生面前露出端倪,晏雪行早已摘下袖子上的白色布条,不过他黑色素衣领口也是素白的,映衬得他身躯单薄,清冷的脸庞苍白中更带着一丝憔悴。

:“越霖楼有条规矩,杀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几乎所有被越霖楼追杀的人都难逃一死,这次郦道渊亲自出手,说明我们这里不再安全,杨姑娘如今这样,你最好还是想好如何安置她。”

晏雪行迟疑半晌说:“要不,贫道先与莲生回昆州等大人?”

沈赫摇了摇头:“那日本使听郦道渊说与你是故人,很明显为了你来的,如果是因为严世蕃知道枯骨岭的事要卖你的命那就更麻烦了,要知道越霖楼要杀一个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与杨家关系匪浅,只怕…”

严家手眼通天,如今杨慎又已过世,要覆灭区区一个杨家简直轻而易举。就是沈赫没有明说,晏雪行也很快想到了。

:“你果真不认识郦道渊吗?本使听他语气不但认识你很久了,他所使的招式很明显是为克制天山剑法所创…”

晏雪行面色一沉:“你也发现了?”

沈赫点了点头,劝说道:“所以,现下你必须安置好杨姑娘,就是始儿最好也…”

:“天山派就只剩贫道一人,贫道实在想不出谁会对天山派武功如此精通,不过你说得不错,郦道渊因我而来,贫道绝不能连累他们。”

晏雪行当机立断,决定让人悄悄把莲生带回昆州,只是自己肯定是不能陪莲生回去的了,让谁带她回去比较合适呢?

沈赫与晏雪行对视一眼,沈赫立刻明白了他决定,低头翻了一页案册,那上面清楚记载着越霖楼灭江州赵姓巨贾满门的详情,赵家足足两百多口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部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个精光。

虽然事后江州巡抚秦永找了个替罪羔羊瞒了过去,但锦衣卫早已查明真相。严首辅老家就在江州,祖坟也与赵家祖坟相邻,严世蕃每次回乡祭祖,赵家也总跟着祭拜祖坟,祭拜就祭拜吧,赵巨富总要把祭品排场弄得十分盛大,牛羊鸡豕必不可少,金玉珠帛满眼琳琅,看着似乎要压严家一头。严世蕃最是迷信这个,心中早有不满,那张巨富还在一次酒后失言,说同是象地葬坟,可惜严家是象头,赵家是象尾,若是没有严家,赵家也定能官至拜相,不至于才做个富家翁!

这话传到京城,不但严世蕃,严首辅也怒了!死人的地头争过了就会破坏风水,让赵家占着象尾已是网开一面,赵巨富居然还想着全占了?

越霖楼的出手是不露痕迹的,赵家两百多口人无声无息消失在洋洋火海,就是锦衣卫知道也无可奈何,一来没有苦主鸣冤,二来时过境迁早已证据湮灭,并且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对赵家不满的替罪羊,就是递状御前,三法司估计也翻不了案,更何况,锦衣卫也无意为难严家。

如此瑕眦必报的人,若是知道了枯骨岭之事是晏雪行所为,严世蕃又哪里肯放过他?

沈赫深知这一点,面色凝重叹了口气,晏雪行看他脸上的表情心知不好,接过来他手中的案册,一目十行看完,脸上也渐渐露出担忧的神色。

自己倒无所谓,大不了与沈赫退隐江湖,天高地阔总有藏身的地方,可杨家就不一样了…

幸好自己一直以“清玄”这个名字示于人前,在京中少有活动,知道自己的人也不多,要不然从前老师座下的同窗见了也肯定是认识自己的,难保其中没有为了讨好严嵩出卖老师的无耻之徒。

沈赫又叮嘱道:“徐太师那边你要和他说好,万不可将你和杨家的关系告诉严世蕃。”

昨夜晏雪行把他几日上太师府给徐太师看病的事告诉了他,由此沈赫知道,正是徐太师告知晏雪行杨慎的死讯,但徐阶与严嵩是姻亲,很多时候都对严首辅唯命是从,沈赫不得不担心事情会从徐阶口中走漏风声。

:“其实还有一人知道贫道与杨府的关系。”

:“谁?”

:“常玉春。”晏雪行神色担忧地说出这个名字。

沈赫听晏雪行说过此人,知道此人对杨莲生有过恩情,却也很难保证此人不会向别人提及此事,如果一旦说出去,到时候就难保严世蕃不会迁怒杨家里了。

:“你曾说过此人经常来看莲生,你到时和他说一声就可以了。”其实若是按照锦衣卫的方法,这种藏祸根之人通常都是灭口一了百了,沈赫心中暗想,若晏雪行无法下手,或许他也不介意代劳!

晏雪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道:“贫道见那人举止风度,应该不会乱出去讲的。”

晏雪行说完,低头想着如何把莲生送走才万无一失,心中暗暗后悔没在“枯骨岭”杀了严世蕃,如果当时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了严世蕃,现在大概就不用这般苦恼了。

:“不如你让徐太师帮忙把莲生送回去?”这样杨家与徐府看着关系匪浅,严世蕃就是看在徐太师的面上应该也不会太为难杨家。

晏雪行很快便想到这一层,心中暗叹沈赫久历官场想得就是比自己周到,正想说明日就去徐府请求徐太师帮忙,这时,李伯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公子,公子在吗?”

晏雪行听闻应了一声:“何事?”

李伯回道:“回公子,是徐府派人送来请帖。”

晏雪行闻言,抬头与沈赫相视一眼,都甚是奇怪徐府的请帖怎会在此时送来?

晏雪行推门出去,戍时的天色暗淡无光,却也还没有全黑,隐约还能看见对面人脸上的表情,晏雪行伸手接过李伯手中的请帖,随手打开来看,那上面写着:“劳公子多日辛苦,阶铭感肺腑无可报也,望公子不弃薄酒,明日巳时寒舍共宴,慰吾表以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