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京郊惊魂(2 / 2)

辞京华 十二莲莲 3694 字 18天前

见晏雪行犹疑,佟文喜又道:“杀了严世蕃,还有他的父亲,儿子,甚至现在还有孙子,这些人和严世蕃还不是一样?一朝得了权位,子孙后代都踩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吸血吃肉!”

晏雪行抬眼看着佟文喜,见他眼神闪过悲悯,之前在心间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又在隐隐发作,看着瘫倒在地的严世蕃,一时竟犹豫着再难下得去手。

佟文喜轻轻叹了口气:“报仇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可要只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在下也不用日夜守在严世蕃的身边……“

晏雪行被佟文喜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一惊,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为了报仇才接近严世蕃的?

***

严世蕃是被佟文喜救回来的,除了他们两个,一队人马无一生还,严世蕃醒来,见佟文喜毫发无伤问是怎么回事,佟文喜只说是有高人路过救了他们一命,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佟文喜自然不会告诉严世蕃,面具人走后为了安全起见,他把王佑安他们几个全都杀了!毕竟谁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假装晕倒?万一把他和面具人的谈话听了去,向严世蕃告发,他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不是这样心思谨慎,他也不可能在严世蕃身边潜伏这么久。

严世蕃以为佟文喜对自己生死不弃,于是对他更加信任了。历此一劫,他总担惊受怕的,常常夜不能寐,一闭眼就仿佛看见那个鬼面人——长长的舌头留在眼底,像是要舔食眼底的血泪,又像是刚刚食过人.肉,正在回味嘴边的残渣……

如此折磨了大半个月,严世蕃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中了邪一样魂不守舍,整个人憔悴不堪,眼底两片乌青让他的异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洞,再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于是,佟文喜也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个方士,说是要为严世蕃占卜祈福。

方士姓王,自称东门无量寿光星君王天师,是个看不出年纪干瘦精烁的老头,一身黄色的道袍挂在他身上就像披着一架沉重的龟壳,宽宽松松的好像哪里都会出风似的,见到严世蕃先是拂尘一甩,行礼道了声:“无量天尊。”

严世蕃对拂尘有阴影,王天师的拂尘看着与那鬼面人的也差不了多少,吓得他指着王天师便要手下的人驱赶出去。

王天师面一冷,径自走到严世蕃的面前,对他一扬拂尘,严世蕃竟吓得立刻昏死过去了!

等再次醒来,王天师就站在床边不远处,口中念念有词,左手端着一只古铜珍锈罗盘,右手手指飞快地算着什么,在严世蕃看过来时,王天师猛地睁开了眼睛,嘴里继续念着咒语,一步一步向严世蕃走过来。

直到床沿,王天师才站定伸手拉起严世蕃的手,手上的罗盘在严世蕃头顶盘旋了一阵,嘴里一直念着咒语,不多会儿,严世蕃的头上冒出白烟,额头也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道为何,严世蕃被王天师这样拉着手竟会莫名地镇定下来,王天师咒语念得越来越快,突然怒目圆瞪对着严世蕃大声喝道:“大胆孽.畜!还不速速离去!休怪本尊打得你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王天师说着,手中也不知何时出现一张黄符,刷的一下黄符在他的手中点燃,王天师又用点着的符箓在严世蕃的头顶晃了晃,念了声:“无量寿光照拂,星君神明庇护!呔!”

严世蕃感觉头上有符灰落下,抬头看去,王天师作了个收的动作,一下子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起来竟像是虚脱了一样。

严世蕃被王天师的阵仗镇住,看样子,这王天师应该是懂法术的!严世蕃心里这样以为。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完法严世蕃觉得身体变轻了不少,半个多月来夜不能寐,此刻也有了些倦意。

严世蕃招来佟文喜,虚弱地吩咐他要好好赏赐王天师,王天师闻言却上前作了一礼:“老道惶恐!不敢受大人的礼!”

严世蕃抬眼见他一脸担忧有些不解:“天师这是为何?”

王天师:“禀大人,刚刚老道虽将您体内的邪祟逐离,但是大人受了惊吓,三昧真火灭了一味,白日里有阳光照拂,邪祟不敢靠近,但到了夜里至寒之时,邪祟就会……”

三昧真火灭了一味?莫非那日在“枯骨岭”他真是遇见鬼了?

严世蕃心中惊疑,直接坐起身来,皱眉问道:“那天师有何破解的方法?”

王天师恭敬地回道:“所谓高枕无忧,只要大人住在城中最高之楼,一来离天人近,即使深更半夜邪祟也不敢前来,二来至高之楼聚阳气,大人很快就会三味真火聚全,不但如此,吸天地之灵气,大人也可长命百岁!”

怪不得皇帝老儿住的房子这么高呢!原来是这样!可是他家的高楼怎么可能比皇宫的楼高?那这天地灵气不就是皇帝独有了?可要是建比皇宫还要高的楼,皇帝如此多疑,这不是引他生疑么?

严世蕃想了想,感觉邪祟已经驱离,眼皮实在沉得很,只能醒来再作打算了,于是挥手让屋里的人退了出去。

***

果不其然,严世蕃那日经过王天师施法很快就好了起来,每日都吃好睡好,即使侍郎们来找他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决心为他们儿子寻找真凶,严世蕃虽然心有余悸,也能勉强谈起那天的事了。

当说到秦封被人用银丝无端扯断头颅时,侍郎们吓得面色一白,脸色十分难看,因为他们的儿子也是惨死的!尤其是工部右侍郎家的陆世元,被人用刀子直接捅死,开膛破肚的肠脏流了一地。

没有什么比中年丧子更让人悲伤的了,几人在严世蕃的府邸捶胸顿足地嚎哭,吵得严世蕃的额头突突直起,莫名地感到头疼,于是,夜里睡觉时,午夜梦见了那个鬼面人后,噩梦惊醒,他就看着帐顶失眠,睁眼直到天亮。

严世蕃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找到佟文喜时,还不住地咳嗽 ,一阵一阵的,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呕后,一口鲜血从严世蕃的嘴里喷出,看着锦帕上的那抹血色,严世蕃睁大着眼,惊惶不安地看着佟文喜,吩咐他赶紧去把王天师找来。哪知王天师没见到,佟文喜却带来一封信:大人再招邪祟,恐是更加厉害的恶鬼,老道实在无能无力,唯有留有几张镇邪符箓给大人,夜里睡时贴在床边,或许可以抵挡一二,但若想永远无忧,唯有高枕!

***

由此,严世蕃再顾不上皇帝是否会猜疑,不过十日便马不停蹄地在自己府中加盖起房来,这边裕王在自己府邸向远处望去,还能见到严府的高楼处正有木匠在赶工。

裕王很是不解地回头问道:“老师,就让那人把严世蕃杀了不是更好吗?没有了严世蕃,严嵩孤掌难鸣,首辅之位…”便可落在太师的头上了!

徐阶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殿下与他们打交道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利益盘根错节?严世蕃若是被那人杀了,只怕皇上会怜惜严嵩老来丧子,会更加信任补偿他,到时皇上下令全力盘查凶手,谁又知道严嵩会借着这个借口铲除多少人呢?就是往你我身上泼脏水也说不定,毕竟景王一派都有我们与东林盟来往的证据……”

裕王吓得后背一身冷汗,忙上前行礼道:“老师想得周全,是孤失言了!”

:“殿下且再等等吧!等那人进了宫,严大人建好高楼,景王一派命数就算到头了!”

望着徐阶笃定的眼神,裕王皱了皱眉,不解道:“那人用处当真这样大吗?不过区区一介江湖术士而已!”

裕王面露不满,徐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裕王:“殿下莫要小看此人,多年来陛下视无字天书为珍宝,找了许多江湖术士也未能参透一毫,而无字天书从那人手中所得,要是那人进宫为陛下修炼仙丹,你说陛下会如何对待那人呢?”

自然是十分宠信的!父皇对求仙问道有多痴迷他又不是不知道,因为相信双龙不可相会的虚言,自己空有嫡皇子之实却无太子的名分,非但如此,父皇还处处提防自己,宁愿天天见满嘴谎言的方士也不愿意见一眼亲生儿子。所以,裕王对这些江湖术士深恶痛绝!自然也不会对那人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那天他明明已经放低身段委婉相求了,那人竟不屑一顾转身扬长而去!分明是看不上自己!

裕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徐阶叹了口气:“天下之大,皆是君子一言,殿下前途亦在陛下的一念之间,殿下怎能以好恶取是非?”

徐阶语气有些失望,裕王明白老师说得不错,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就是能不能活下去也只在父皇一念之间,而什么能让父皇高兴呢?或许也就求仙问道了!

裕王默了一瞬,抬手恭敬道:“老师教诲得是,学生愚钝,未能明白其中道理。”

作为皇子,他谦逊有礼,能辨是非识明理,只是……

徐阶看了看裕王有些步履虚浮的身体,不禁暗暗摇头:也怪不得那人看不上,这样看着贪花好色的人确实不像是什么明君。

徐阶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想要驱逐这炎炎夏日的热浪,抬眼却看到裕王额上早已布满豆大的汗珠,看起来竟比他这个老东西还要孱弱,徐阶想了想,终是开口道:“殿下将来是要做这天下之主的!有些事能抑制就抑制一下吧!”

徐阶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裕王,裕王明白老师说的是他贪.淫的事,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师教诲,学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