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有刺客…
喊声惊醒晨梦中人,顾不得霜寒露重,很快锦衣卫一众侍卫纷纷朝这边拥了过来。
为首的黑衣人狠狠地看了一眼沈赫,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不了他的命了,一个发狠,使出十成功力往两个锦衣卫提剑刺去,然而这只是虚晃一招,又飞快地丢出几颗霹雳火珠,拉起同伴转眼消失在院落之中。
霹雳火珠生出的烟雾很快吞没整个院落,刺鼻的火珠味呛得人口鼻发痒发疼,陆绎正想提着刀去追,沈赫无奈阻止道:“都督勿追,那人武功奇高追也无益,即使是他们跑了,沈百旗可跑不了!”
沈赫冷哼一声,话音刚落,随着纷拥的侍卫进来,整齐有序地守在院落周围,只有陆秉黑着一张脸,负手从门外进来。
此时天已大亮,霹雳火珠的烟雾很快散去大半,太阳还未升起,寒气伴着霜雾从地底升起,不消一刻钟,便能使人的手指冻得红肿。
沈赫和陆绎先前本就随便套上衣服便来追赶,如今刺客逃去,这才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打斗,还是原来根本没有穿好,两人的衣衫都不太整齐,霜露打湿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显得两人狼狈不已。
陆秉扫了一眼两人,皱着眉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赫神色冰冷,显然是还没从打斗中恢复过来,陆绎主动上前作礼:“禀都督,发现两个奸细潜入百旗官的房中!”
说着,陆绎便把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告知了陆秉,正说着“那两个奸细定是与沈青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时,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响,沈青浦已穿戴整齐,正不紧不慢的从屋里出来,即使院里围满了人,那沈青浦也不慌张,只略显诧异地走到陆秉的面前躬身作礼。
陆秉见他神色自若,假装不动声色地问道:“沈百旗,绎儿说那两个奸细潜入你的房内,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
陆秉的声音越来越沉,听着有种震慑人心服的威严,沈青浦正色上前一步恭身又是作礼:“都督,属下并不知道有什么人进入属下房中,晨梦霜寒不觉觉醒,属下是听闻屋外有刀剑击声才从梦中醒来,确实不知奸细是何人!”
沈赫越听心越恼,不禁暗暗骂道:好你个沈青浦,看着一脸正气凛然,背地里却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诡辩之人!要不是他知道沈青浦是裕王一党派来的奸细,他还真会信了他的鬼话呢!
想到这,沈赫正想喝问,随着一声冷哼,一道声音就已先一步响起:“府衙大小院落一共三十多处,奸细往西自东而来,为何不进别人的院落,偏进了你的屋子?”
沈青浦回头看了一眼陆绎,也不慌张,脸上一副无愧于心的神色,回道:“属下确实不知奸细是何人,听同知大人说辞,应是见着奸细进来,看着奸细离去,想必应当看到了属下刚刚到底有没有与奸细说话,至于为什么落在我房中,青浦自从来锦衣卫,从未与人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如此陷害青浦。”
:“陷害你?谁不知道你是……”陆绎气极,“你是裕王派来的奸细”这样的话差点就要吐口而出,却被一旁的沈赫猛的拉了拉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陆秉是知道儿子要说什么的,但是有些话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当下脸色铁青地瞪了一眼陆绎,惊得陆绎忙把话咽了回去。
旋即陆秉脸色深沉地在周围人脸上扫过,看到身后的王顺之时,陆绎那苍白中满是沟壑的脸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便恢复平静,转而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沈青浦。
沈青浦迎上陆秉那审视的目光,那眼神冷淡中带着怀疑,沈青浦不禁为之一愣,不经意的眼角余光扫过他身后的王顺之,见王顺之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沈青浦面一沉,咬了咬牙,看着陆绎冷声问道:“同知大人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属下是奸细吗?”
沈青浦面色十分难看,却眼光磊落,问得陆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
无凭无据的自己确实不能将他怎样,虽是亲眼看见两个黑衣人进了他的房子,但两人与沈青浦有没有说话或者交换些什么东西他确实也没有看到,不过也不能否定是不就有人对他的陷害……陆绎在心中暗骂自己失言,面对沈青浦的质问陆绎无话可说,忙向父亲投去求饶的目光。
陆秉却不理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沈青浦见父子俩这样,把心一横,跪了下去,朗声道:“属下恳请都督放青浦回燕州驿馆,就是回到会宁老家去也行,沈某一生做事问心无愧,实不能让人以奸细污名在下。”
说着,沈青浦抬头看了一眼陆秉:“当时在燕州,沈某幸救都督于生死之难,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并无半点讨要恩情的说法,感都督挂怀,收在下于锦衣卫封百户,只是自在下到锦衣卫以来,从无向都督有过挟恩求宠,望都督青眼之心,青浦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福分,但今日看来,青浦唯有辞去,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青浦说完,重重地叩下头去,言行激烈,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陆秉皱了皱眉,也顾不得身后的王顺之,上前一把扶起沈青浦,极是真诚地道:“沈百旗快别这样,本督岂是忘恩负义之徒?先不说你救了本督一命,就说你什么样的人本督这几个月里看得清楚,说你是奸细,本督是万万不信的!”
陆秉说完假意轻咳两声,斜眸看了一眼陆绎,冷声说道:“绎儿,还不给青浦认个不是?”
陆绎官职比沈青浦大,就是有了错处不认,也没人说些什么,但陆秉显然不这么认为,见儿子扭捏着不愿意道歉,脸上一副五味杂陈,陆秉气得猛瞪了一眼,碍于父亲威严,陆绎只好勉强上前作礼:“沈百户,是我我失言,请…沈百户不要见怪…”
沈青浦毕竟是官职低下的下属,陆绎这样放低姿态,沈青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众人便在怪异的气氛中散去,奸细的事也就摁下不说,陆秉只能私下里吩咐沈赫去查了
自此至终,在场的只有一个人没有说一句话,那便是王顺之。
在陆秉进入西苑的时候他就跟着进来了,之后便一直冷眼看着,在他看来,沈青浦是不是奸细,甚至是何人派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总指挥使陆秉的态度,陆秉是如何看待一样有奸细嫌疑的沈青浦的。
***
好不容易得了空,陆绎便来镇抚司找沈赫,沈青浦是裕王那边派来的奸细,陆绎和沈赫都深信不疑,但经此一事,父亲不但没有怀疑沈青浦,甚至在私下骂了一通自己,搞得陆绎苦闷之余,只能来找沈赫诉苦了。
:“你说,这沈青浦演得挺好啊!看他一副宁折不屈的样子,谁能相信他在说谎呢?问心无愧?自问清白?我呸!”
陆绎说着,气得往案桌上猛的一拍,一旁沉思的沈赫不禁皱起了眉,抬头看了陆绎许久,才叹了口气:“陆兄还是收一下性子吧!以后都督还得指望大人接他的位置呢!”
陆绎却是撇了撇嘴,发牢骚似的道:“我这不是…被沈青浦那厮给气到了嘛!”
:“不过,沈大哥,难道你就不觉得沈青浦这厮面不改色说谎话的样子太可气了吗?明明你我都知道他…他就是裕王派来的人!”陆绎继续不满的发着牢骚。
沈赫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那不想和自己搭话的样子,陆绎脸瞬间便垮了下来,他也没别的人可诉苦,就陆骁那小子啥也不懂,和他也说不上话,找沈大哥居然也不理自己?
听着陆绎的牢骚,沈赫像是才发现了他的不满,抬眼看着陆绎说道:“他要是真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正义凛然,裕王也不会把他安插在锦衣卫,你放心好了,孰是孰非都督明白着呢!现下都督不过是不愿意放弃和裕王交好的机会罢了!要是平时,别说什么不清不楚的救命之恩,就是我们这些跟在都督身边十几年的,有了奸细嫌疑,都督都是不会留的。”
听到沈赫如此说,陆绎细细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认同。
沈大哥说得不错,这么多年父亲行事作风他最是清楚,一向雷厉风行眼里掺不得沙子,更不可能容忍奸细留在自己身边。
唉……若不是父亲遭此变故也不会这样的犹豫不决,小心谨慎了。
想到这,陆绎叹了口气,再抬眼看沈赫时,沈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陆绎心中好奇,便向沈赫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在想,沈青浦来锦衣卫究竟图的是什么?既不挟恩邀宠,也不到处巴结逢迎,确实看不出来裕王把他安插在锦衣卫的目的呢!”毕竟,王顺之这样四处逢源结交才是一个棋子该有的样子。
陆绎皱起眉头,也跟着考虑起这个问题来,父亲之所以不处置沈青浦,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能是裕王想安插一个让父亲放心的人,裕王在向父亲示好?”
:“不,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示好有很多种,比如说之前左卫将军的事,徐太师如今圣宠正盛,明明左卫将军先找的徐太师,可徐太师不见左卫将军家人也就算了,就是都督曾暗示过徐太师帮忙徐太师也无动于衷,明显是不想多事…”沈赫说着摇了摇头。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听沈赫这样分析,陆绎也给整迷惑了。
沈赫想了许久,自言自语道:“他们怕不会想要以彼之矛刺彼之盾吧?………可这也说不通呢。”
陆绎想不清楚沈赫的话,但他大约知道,沈青浦这个人存在是威胁到父亲的,想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才决心道:“沈大哥,要不我们偷偷把沈青浦给…!”
陆绎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道:“呃…他武功没我高,或者我自己去杀了他也行,毕竟沈大哥知道的,就是错了,父亲总不能不认我不是?”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脸上狠厉的表情依稀有了都督的影子,沈赫有些失神,陆绎与都督不愧是父子,陆绎已然能独挡一面了。
只是朝廷争斗波云诡谲,太冲动可不是好事。
:“陆兄不要鲁莽,奸细是要除的,只是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