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高欢站在晋阳城的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手中的青铜酒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玉壁一战,他的\"百保鲜卑\"几乎全军覆没,那些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精锐勇士,如今只剩下不到三成。城下,伤兵的呻吟声不断传来,如同一把钝刀在割着他的心。
\"丞相,斛律将军发来军报。\"亲兵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卷竹简。
高欢一把抓过,迅速展开。斛律金的字迹刚劲有力:\"已围甄城,闻宇文泰亲率三万来援,臣拟以逸待劳,先破此疲军。\"
\"好!\"高欢猛地拍案,酒樽中的液体溅出,打湿了他的衣袖,\"斛律金不愧是我的肱骨之臣!\"他转身对侍从道:\"传令下去,明日启程返回邺城,这些伤兵就留在晋阳休养。\"
侍从犹豫道:\"丞相,将士们伤势未愈...\"
\"住口!\"高欢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玉壁之耻,我一刻也不能忘!留在晋阳,只会让我想起那些该死的汉人!(刘璟的军队)”他猛地将酒樽掷在地上,青铜器皿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夜深了,高欢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北方星空。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将士,想起自己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明日,他要返回河北,重整旗鼓。刘玄德,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与此同时,五百里外的甄城郊外,宇文泰率领的三万大军正趁着夜色疾行。马蹄裹布,士兵衔枚,整支军队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在黑暗中穿行。
\"主公,前方斥候回报,斛律金的大营就在五里外,灯火稀疏,看样子人数不多。\"副将尉迟炯压低声音报告。
宇文泰勒住马缰,眉头微皱:\"不是说斛律金率十万大军南下吗?怎会如此稀少?\"
尉迟炯也露出疑惑之色:\"莫非情报有误?或是高欢在玉壁损失惨重,无力支援?\"
宇文泰沉思片刻,忽然笑道:\"高欢一向狂妄,斛律金孤军深入,正是天赐良机!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趁夜突袭敌营!\"
尉迟炯欲言又止,但见主帅信心满满,只得拱手领命。他心中却隐隐不安——斛律金乃北魏名将,用兵如神,怎会如此大意?
大军继续前进,距离敌营越来越近。宇文泰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心中盘算着胜利后的战略。若能在此击败斛律金,不仅能解甄城之围,更能趁势北上,直捣邺城,破了高欢的北魏。
\"全军准备——\"宇文泰举起右手,正要下达进攻命令。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那是一种沉闷而有节奏的震动,如同远处传来的雷声,却比雷声更加持续、更加接近。
宇文泰脸色骤变:\"骑兵!\"
话音刚落,黑暗的夜幕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如同繁星坠落大地。两侧原本寂静的荒野上,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骑兵,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中计了!\"宇文泰心中一片冰凉。他这才明白,那些稀疏的营火不过是诱饵,斛律金早已设下埋伏,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列阵!快列阵!\"尉迟炯高声呼喊,但为时已晚。
北魏骑兵如同两道钢铁洪流,从左右两侧同时冲入南魏军队。马刀挥舞,长矛突刺,南魏士兵还未来得及组织防御,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保护主公!\"尉迟炯率领亲兵将宇文泰团团围住,但北魏骑兵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海浪拍打礁石。
宇文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砍倒、被践踏,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厮杀声。他拔出佩剑,想要亲自上阵,却被尉迟炯死死拉住。
\"主公不可!敌军势大,当速退!\"
宇文泰双目赤红:\"我三万大军,岂能就此溃败!\"
就在此时,一支流矢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环顾四周,自己的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士兵们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