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来巴丘?”周瑜让船靠岸,走上前打招呼。
诸葛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来看看地形。都督这是要伐蜀?”
“是啊,”周瑜望着远处的山,“可惜啊,怕是走不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像风一吹就散。
诸葛亮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夫人配的金疮药,治箭伤管用。”
周瑜接过来,触手冰凉。他想起赤壁之战时,诸葛亮在大雾里借箭的从容,想起他三气自己时的狡黠,忽然觉得那些恩怨都没啥意思了。“先生可知,”他忽然开口,“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我年轻时的样子。”
“哦?”
“一样的狂,”周瑜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渗着血,“觉得自己能算准天下事。可后来才知道,算准了天时地利,算不准人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像这箭伤,以为好了,可一着急就疼。”
诸葛亮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周瑜在赤壁之战时的意气风发,想起他在宴席上敬酒时的眼神。“都督若不嫌弃,”他轻声说,“我让云长来帮你守后路?”
周瑜摇摇头,把瓷瓶揣进怀里:“不必了。先生帮我个忙吧。”
“你说。”
“等我死了,”周瑜的声音越来越低,“告诉孙权,别为我报仇,好好守着江东。也告诉……告诉诸葛亮,”他忽然笑了,“别太较真,人这辈子,赢了天下又如何,还不是得埋在土里。”
诸葛亮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江风吹过,周瑜的锦袍猎猎作响,像一面快要熄灭的旗。他转身往船上走,背影晃了晃,差点摔倒。诸葛亮想上前扶,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先生留步,”周瑜头也不回,“别送了,再送,就该哭了。”
那天晚上,周瑜死在巴丘的船上。吕蒙在他怀里发现了那个瓷瓶,瓶底刻着细小的字:“汉丞相诸葛亮赠”。旁边还有张纸条,是周瑜的笔迹,写着:“既生瑜,何生亮——其实,生个对手,也挺好。”
后来诸葛亮北伐时,路过巴丘都会停船。他站在周瑜去世的地方,望着茫茫江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穿锦袍的都督,在船头笑他“书生”。风吹过他的羽扇,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诸葛亮,你看,这天下还是咱没算到的样子。”
如今去赤壁古战场,还能看见江滩上那块“周郎顾曲”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