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着你办的事仔细着些,尽可以去了。”永乐翻了他一眼,心里却很舒畅,“叫当值的海寿陪朕过去。”
马云高兴地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似乎只要皇上走出乾清宫,就能走出多日来的阴影似的。整日里闷着,会闷出更大的病痛。
永乐不用步辇,在海寿和几个内侍陪同下往长乐宫而来。
张沄秋率后宫迁到北京后,纷繁的六宫事务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烦意燥,怎么都理不清。先是在狭小的西宫,一会儿两个妃嫔因住房吵了起来,一会儿两家的宫女又动上手 了,一会儿谁家脂粉钱没给了,一会儿某某宫又缺东西了,烦都烦死了。
她又拿起了大小姐的脾气,干脆不管,宫内一塌糊涂,结果被皇上痛骂一顿,又不得不勉强支应着管点事。直到夏原吉将皇太子父子和家眷接来北京,她也学着王贵妃的做法将六宫之事交给皇太子妃张晋眉打理,自己才算解脱了。那丫头还真是把好手,堆了几个月的事人家十几天就基本解决了,阖宫上下井然有序,哪一方都没有怨言,她暗赞晋眉是管仲、鲍叔牙之徒,若是男儿,绝不亚于外朝的蹇夏。
自己做事不好,惹皇上生了气;后来三殿火灾,大臣们又惹皇上动怒。两事连着,想劝一下,可她见都不敢见皇上。一晃两三个月过去,虑及自己是六宫之主,怎么也得有些担当,让皇上舒心。
她想以六宫的名义去乾清宫,觉着不妥,自己去吧,又怕被皇上折回来。贴身宫女兰杏儿在家时跟父亲读了几年书,有些见识,知她心中所想,说道:“娘娘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奴婢幼时读了不少唐宋诗词,不如以词寄情,写上几句,若不想写,选几句得体的,叫李苗儿悄悄送到乾清宫,让皇上高兴就是了。”
“倒也是个法子,”沄秋柳眉微蹙,不无遗憾,“难怪人尝言,书到用时方恨少。幼时家境虽好,却不愿读书,父亲逼着,泛泛览了些,这些年不曾用,早还给先生了。早年还笑话徐后呢,读书再多,有个女诸生之称又有何用?”
“娘娘现在读也不迟,”兰杏儿一笑,“学以为用,为时不晚。我明日就去文楼找些宋人诗以寄情的书,娘娘照着诌上几句,皇上看了,念及旧日之情,就能到长乐宫来。”
“你也是呆傻,那文楼险些被火,杨荣他们把书都搬走了,如今还散乱着,哪里去寻?”
兰杏儿拍着脑袋连说了几句“傻痴”,又道,“那就想吧,想起哪句是哪句。记得晏几道的词里像是有‘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酒歌阑,香暖鸳鸯被’的话,娘娘觉得如何?”
“去、去、去,谁叫你说这些无聊的。” “逗娘娘几句,看看这句如何:‘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有点意思,只是怎叫‘当时明月呢’,还说‘曾照’,不妥贴,不如我们仿凑几句。” “那样最好。”兰杏儿说着,找了纸笔,研好墨,等张贵妃说话。沄秋思忖着,慢慢道来:“今日明月好,当将彩云照,彩云照……” “天恩雨露润,嘉禾步步高。”兰杏儿随口又诌了两句。 沄秋琢磨着,词倒是凑得不错,就是太直白。仔细想来,就是黄俨、马云一帮子太监看了,也该不大懂。于是,拿起了多年不曾动过的精致狼毫毛笔,歪歪扭扭写下了二十个字,落款还是写了句长乐宫沄秋携众姐妹翘首。
字条被精致地叠成了一个飞鸿的形状由李苗儿送了过去,张沄秋渺渺听说了李苗儿和黄俨的关系,不愿深究,此时正好用上。字条送出后,她的心一直怦怦跳个不停,既盼皇上见到,能想起她这棵望穿秋水的幽草,借以解忧;又怕皇上怪罪,虽不致打入冷宫,却在这里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