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块……”她咬牙低声道,眼神阴狠,“他还敢说出三十鞭?”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赵爱民那副清高样子,不就是拿了幅破画当宝贝供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贾张氏吃过的盐比他见过的画都多,这院子里,谁家她没打过交道?她能把瘸腿三大爷的传家玉佩从他嘴里套出来,就不信拿不下一个没根没底的外来户。
“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她嘴角一勾,露出一点精光。
她开始琢磨赵爱民平日的生活。这个人寡言少语,邻里来往几乎没有,除了每天按时晒画,晚上偶尔传出轻轻的琴声。她早就注意到了,那琴不是洋鼓洋笛的声儿,是那种旧时候富贵人家才有的“古琴”,声音空灵幽远,一听就不寻常。
“咱不懂琴,可咱懂人。”她捏着那几张钞票,一下一下轻拍着桌面,仿佛在击打某种节奏。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就早早起了。炕边那口小灶升起火苗,劈柴声、火焰燃烧声、水壶咕咚声混合在一起。她在烟雾缭绕中掏出了一只多年没舍得用的鸡蛋,轻手轻脚地打进碗里,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撮面粉。十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就端在她手中。
她穿上那件绣着梅花的旧棉袄,斜挎一条毛巾巾子,慢悠悠地往赵爱民厢房走去。
“赵同志,还没吃吧?”她笑着,声音比平时高了半调,“我今儿做了点鸡蛋面,想着您一人住着也没人照应,不如我给您送点热的。”
赵爱民刚推门出来,一眼看到贾张氏捧着的面碗,还有她脸上那几乎要堆出花的笑容。他没接碗,眉头轻轻一动。
“这面给你家贾东旭吃吧。”
“哎呀东旭他们今儿早上去工地上了,一大早就走了。”贾张氏强行挤出笑,“我看你一早就坐院子里,昨儿又忙着晒画,肯定没来得及弄吃的。咱当邻居的,可不能让您饿着肚子。”
赵爱民没答话,只是盯着那碗鸡蛋面看了片刻。那蛋确实是个好蛋,面也筋道,但他眉宇间却浮上一丝疏离,仿佛这碗面端在他眼前,不是食物,而是一份人情债的下药方式。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赵爱民直言不讳。
贾张氏手一顿,面碗微微晃了一下,汤面几乎要洒出来,她赶紧抬头笑着掩饰过去:“唉,我这人啊,就是嘴碎。昨儿那事,我不是说笑嘛。你这画啊,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好的!我寻思着……你要真不想让外人惦记,不如就给熟人——咱院里熟脸熟面,您给我,我供着它,您什么时候想看,随便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