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
赵小子嗓子发紧。
王婶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绝望:
\"快!快帮我暖暖他!灶上还有热水…\"
赵小子颤抖着伸手探向王叔的脖颈,触手冰凉梆硬。
\"没…没气了…\"
这句话瞬间抽干了王婶全身的力气。
瘫坐在炕沿,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那哭声在冰封的屋子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霜簌簌落下。
可还没等赵小子缓过神,远处又传来几声哭喊。
赵小子连忙跑出去,这回是村东头李婆婆家,接着是打铁的张叔家…
此起彼伏的哀嚎像瘟疫般在村子里蔓延。
踉跄着跑到街上,看见几个村民正裹着棉被往村长家跑。
有个半大孩子光着脚在结霜的地上跑,脚底板已经冻得发紫。
\"赵哥!\"
邻居家的小栓子一把拽住他,\"我爷不行了!你家还有柴火没?\"
赵小子张了张嘴,突然听见江边传来一阵嘈杂。
十几个村民正聚在岸边,指着江面惊呼:
\"离江冻上了!\"
\"老天爷!我活了六十年没见过这场面!\"
赵小子挤进人群,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方才还有些水流的江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完全被冰层覆盖。
靠近岸边的冰层厚得能站人,几个胆大的后生已经试探着踩了上去,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竟然没裂。
这种奇观不止发生在这里,而是在离江北岸同时发生。
这一夜,冻死了不知多少人。
……
天中渡的城楼上,北祁镇守大将楚临川扶墙而立,铁甲上凝着一层细密的霜花。
死死盯着脚下本该奔流不息的离江。
此刻,这条横贯大陆的天堑,竟化作一面巨大的冰镜,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青芒。
\"报——!\"
亲兵踩着结霜的台阶奔来,声音发颤:
\"下游三十里的望江渡急报,冰层已厚达三尺,可…可跑马!\"
楚临川听着,指节在墙砖上捏得发白。
离江,这条养育南北亿万生灵的母亲河,更是兵家必争的天堑。
千年来,无论南昭北祁如何征战,只要守住天中、天云、天水三座渡口,纵有百万雄师也难渡江。
而江面宽阔处达百余里,暗流旋涡无数,寻常舟楫根本难以横渡。
大型战船又极易被两岸守军发现,未及靠岸便成箭靶。
楚临川还记得兵书上的记载,七十年前南昭内乱,三十万叛军被堵在离江南岸,最终因补给断绝全军覆没。
可现在…
想着,弯腰抓起一把铁矛,运足臂力掷向江心。
嗖——!
铁矛扎在冰面上,溅起一串冰渣,稳稳立住。
\"哈…\"
楚临川突然笑了,笑声比江风更冷,\"好一个天堑。\"
原本需要舟楫往来的天堑,此刻竟成了一片通途。
楚临川摸出怀中的《北祁边防策》。
竹简上墨迹犹新:
\"凡守江之要,在于控渡。三渡在手,纵南昭倾国之兵亦难北犯...\"
啪!
竹简被狠狠合上。
这套延续百年的防御策略,此刻已成废简。
离江冰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南的大军、西荒的狼骑、甚至太初古境里那些怪物,都能踏冰而来!
\"将军!\"
副将指着江心惊呼。
\"那是什么?好像南昭的打扮?\"
楚临川瞧见,喃喃道:
\"南昭难民…还是万连山的军队?\"
这时,没人能回答他。
指甲抠进掌心,随手狠狠拍在墙壁上,开口道:
\"传我将令!\"
转身时披风卷起碎雪。
\"第一,即刻飞鸽传书上京,第二,调重弩营驻防沿岸;第三...\"
他顿了顿,看向城内熙攘的早市。
卖炊饼的老汉正呵着白气招揽生意,几个孩童在结了冰的摊档间追逐嬉戏。
\"疏散百姓,离岸最少三十里!\"
亲兵领命而去时,楚临川最后望了一眼冰封的江面。
那里,第一缕阳光已经穿透云层,照在晶莹的冰棱上,折射出七彩光芒。
美丽得让人心寒。
他知道,北祁百年未遇的大劫——
要来了…
……